永宁寨的雨

首页 > 山西特色 > 文化|发布日期:1970-01-01|编辑: 山西

永宁寨的天空一路阴沉,早到的秋在寒冷中垂着,静悄悄的枝条停在枯草旁边。
    周末,我们到永宁寨去。上了车,坐定了,身旁并无紧邻之人,我窃喜。听说要一个小时的路程,这一个小时的终点在某处等着我,于是,我只管看着窗外、看着我的时间。
    天,轻阴着,眼里全是青灰色,心也静静的。到达寨子时,滴起了雨。寨子的门洞开着——明末到今,开了许久,等到了如今的我们。护城河早已干涸,吊桥已是红砖筑就。我们各自撑起伞,沿着直通寨尾的主街进入一片古朴里去。左边是矮崖,崖的那边尽是黄土、黄沙,一层层叠起来,曼延开去。最远处的两座山,顶儿圆圆的,像是连着,又像没连,已近尾声的植被懒洋洋地披盖在山头。山那边,天界的霞光一条绛一条靛,衬着近处姜黄色古旧的残墙和荒草萎谢的黑乎乎的屋顶,呈现出的景致仿佛不是初秋,而是深秋了,看了,愈发觉得空气里冷冷的。右边几条小巷横着伸展出去,望不见巷子的头,仿佛一进去就会迷失。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肯定是有办法转出来的,我跟在别人后面,四下里转转、拍拍照,每每注意到人声渐远便慌忙循声觅人。
    此时,雨大了些。雨来得正当时,青石板上,立刻湿漉漉的,泛着光,仿佛青鱼的背脊。我们撑着伞,叽叽呱呱地,忽而,人又都空了,去了别处,唯独聂尔一步一步从巷子深处走来,我举着手机回头时,正看见他在一处宅子的侧墙站定了休憩,于是就把镜头对准他,他也发现了我,就立刻垂下手去,收起下巴,憨憨地笑着看。那也算他的一种姿势吧,挺正经的,于是,我就为他留了张影。百灵是后到的,她打着一把淡青的伞,从巷子前入,也站到聂尔站的位置,于是,又有一个人在这里留影了,不同的人和不变的墙壁、街巷瞬间被捕捉进照相机的镜头里,它仿佛变得不再是它了。倘若,我也站到那个位置呢?我也仅是想了一想,没有向那里移动,我是羞怯于面对镜头的,在人群中,我总是习惯性地躲着各种镜头,它们的后面都存在一双观测你、定位你的眼睛,存在一个判断你、思考你的人,那是令我恐惧的,这种恐惧与生俱来。人看人往往是带着各自眼光的,不像永宁寨的墙和瓦,无论旧日里是哪家的宅子、现如今又住着哪家的人,无论人来还是往,它们总是缄默的、总是不会变的、总是真实的。想到这些,我突然萌生了住在这里的念头,白日里我就四下里逛逛,打听打听故事;晚上,寨门一关,对着一盏清灯想心事,倒也是一番常人难寻的生活。
    沿着主街继续深入,寻了一处缺口,下到坡底,站在杂草丛生的河道边缘才看清了寨子呈现出葫芦的样子,遥想当年,许是因了这矗立于水面的高台和环绕高台的河,才称这里为寨,而非村或庄的吧。从寨子背面低洼处向寨子望去,层叠着的檐角间或古木的枯枝在雨中伫立。槐枝头上,去冬的叶子还未落光,鸦巢显得巨大、沉重,仿佛枝动巢就会立刻滚落下来;而寨子却像壮实的大汉,稳当当地蹲坐在崖上,经风历雨、避尘离世。除了我们用眼可以看到的花雕、用耳可以听到的故事,寨子里弥漫着的历史遗迹浸润在绵绵细雨里,给人的时空感和时空给人的沧桑感,也是引人之处。
    雨忽而小了些,过了些时候,又忽而大了些,幸好,我们回到车里去了,雨滴连续不断地挂在车窗上,斜斜的,越来越密,寨子的门依旧洞开着,只不过变得如在梦里一般,越来越模糊了,我们就在永宁寨的阴雨里离去了。
   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,当下正闲得无聊,翻手机里的照片,翻到了永宁寨的旧房子、旧街巷、旧门庭,想起它是存在于我的生活和记忆中的,想起一切终归是要过去的,过去了的生活印记是不被当下的人记忆、只被后人来怀念的,于是,悲由心生,浓浓地哭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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